眸中浮现几分讥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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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马步军司狱明面上为禁军大狱,实则为皇帝私狱,其中关押犯人大部分都是易进难出的,随关押等级不同,有的可容家人探视、有的不许。
昨日郁青已派人打听过,叶渔歌并不在不许探视的范畴内。
然而今日王府车马一到,三司长官无一人露面、不愿与她扯上关系也便罢,竟将她从前的下属派出来,摆明了一副“王爷您身份特殊,来这里我们不方便招待要么还是请回吧”的姿态。
说欺人太甚都是轻的。
沈惊澜很轻地笑了一声。
叶浮光拉着裙摆,慢慢从车驾上挪下来,才走到沈惊澜附近,就听见了她的那声笑,她被日光刺了下眼睛,一时看不清岐王面容,下意识出声
“王爷”
沈惊澜缓缓应了声,见到她粉白衣衫映衬下、那张微微肉的圆脸,配着蝴蝶步摇轻颤,可爱又活泼的模样,抬手很轻地替她将鬓角的一小缕头发挽到耳后,“去吧。”
叶浮光“”
她红了一下脸,因为时刻记得自己同岐王的关系,所以在这大庭广众下有些亲昵的举动,就会产生一种“好像公开出柜”的刺激感。
随后才将那点羞赧压下,出声问道,“王爷不一起吗”
她看起来很像是离开家长就会担心外面世界危险、不知所措的小孩。
沈惊澜再没见过比她更黏人的乾元。
然而视线落到那两人身上时,她又出声道,“本王见着熟人,正好叙叙旧。”
顿了顿,她说,“去吧,车马就在这里等你。”
于是叶浮光带着帮她拎着太清楼豪华餐食木盒的如意,一步三回头地、往两辈子都没靠近过的监狱方向走去。
在被那大狱的森冷阴影覆盖之前,她见到岐王免了那两人的礼,而从不远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朝着他们的方向跑去,瞧着也不过十五六的模样。
他们冲到了沈惊澜的面前,不怕人地打量了一会儿,忽然也跪下了。
隔着太远,叶浮光实在看不清那道高佻身影究竟是什么表情,只是觉得沈惊澜今日那身银色衣衫将她身上的戾气都冲淡了几分,倒像是一朵夜里静静开放的寂寥白山茶,好像随时要从枝头落下了。
“王妃。”
耳边如意轻轻唤她的声音,将叶浮光叫回了头,并且注意到自己面前居然有向下延伸的阶梯,差点就要踩空。
如意腾出一只手掺着她,在引路狱卒的带领下,这一段路甚至需要举着火把照亮,也不知是这处大狱在永安所处的地势低还是别的什么,阶梯上湿漉漉的,全都是水,还混合着一些很刺鼻的味道从前方传来。
狱卒拿令牌办事,倒也没有因为她是岐王府的人就特别,回头时见她神色有变,就出声道,“这狱中常有受刑者,不过都在下面几层,王妃只
有一炷香时间,
探亲之后请沿着路回到这里,
休要到处乱跑,若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恐怕咱们都要惹麻烦。”
如意点头,塞给他一小袋碎银子,“禁军大狱又不是什么招人稀罕的景,我们王妃没有那等闲心,放心好了。”
这又见狱卒露出笑容,多嘱咐了一声,“路上湿滑,贵人小心些。”
叶浮光则是欣赏完nc的变脸本事,跟着如意一起往里走,比起刚才下楼的阶梯,这一层的监牢反而有些能晒到墙壁天窗里的光,不过时值春日,外头多雨,没什么温度,冷风吹进来,只有难言的潮湿。
她是在看到那片好像能孕育出蘑菇的绿意里,认出叶渔歌的。
对方外袍比在叶府时更深了几分,犹如静谧的远山,坐在角落里的模样,让叶浮光一下子想起原著描述她的那些话
“面对这种疑难杂症,她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常常令沈景明想,她到底是装出来的从容还是真的胜券在握这等人才,若愿入庙堂,他必当重用。”
然后叶浮光就从故事里回到现实
这等人才,这么早出现在你的面前,得到的就是下大狱的结果,狗男主你是会画饼的。
就在她暗自腹诽时,坐在那稻草石床上的人,也一眼扫见了她。
“叶、浮、光。”那人缓缓启唇,一字一顿叫出她的名字。
菜肴的香味霸道地传开,也引来周围一些牢友的视线。
叶渔歌没在意,走到牢笼前,本来只是想凑近看她近况如何,结果一眼扫见那太清楼食盒里摆在一堆滋补身体菜肴旁的绿豆汤,忽然失笑道,“你怎这般爱用绿豆”
先前同她说岐王病症时,想解毒也是用这个。
现在来看她,还是带这个。
“解毒祛湿嘛。”叶浮光大早上就让吉祥她们去太清楼专门定了这种方便探监的餐食,而且那里的掌柜也很懂事,知道王公贵族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就容易犯事,还问了是在哪处大狱,做饭时还让厨子选的冬瓜蚬子汤。
叶浮光真的觉得这里湿气重,呆久了年纪轻轻老寒腿、风湿都不是问题,故而把那清淡的冬瓜汤也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你要是不喜欢绿豆汤,这个也可以。”
叶渔歌没看那些摆盘精致、用材奢靡的餐食,独独拿起那碗绿豆汤,抿了一口,淡淡道,“挺甜。”
放下食碗时,她状似随口问了句,“昨晚失眠”
小废物眼底下有一圈很淡的青色。
叶浮光顺着她的视线,下意识摸了摸眼睛附近,只当她是医者条件反射望闻问切,点了点头,但没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看着叶渔歌很悠闲的样子,迷惑发问,“不是应该我来问你吗”
叶渔歌平静地看着她,“要问我什么”
“当然是问问你怎么在这里啊”
“”
这话让木栅栏另一边的人沉默稍许。
叶
渔歌又想起面圣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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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写下应对岐王之症的方子后,天子忽然问她,可愿入太医院
她沉默良久,想到家中温习的功课,垂眸敛眉,谨慎地表明了自己的志向,非在从医,而在天下,因为从医只能救一人,而做父母官,则能护佑天下百姓。
皇帝没说话,倒是他身边的扶摇忽然斥她大胆,不知天子恩惠,何况岐王身份尊贵,怎还比不得那些庶民
待她发应过来时,就已经被刀兵加身,压到了这里
而没过几日,升太医院使的叶荣带着永安城大酒楼的菜肴,来这里探望她时,话里话外拐了十八弯,问她家中一个遗留的方子能不能换一味药,话语隐晦,其他监牢里的都听不懂,唯有她旁边那间里头住的秀才,让人拿来纸笔,将他们的话语全记录了下来。
叶渔歌从那时候就明白了。
她是无法从这里出去了。
皇帝要她的父亲在外面亲诊岐王的病,而将她留在这里,以便她父亲能乖巧做傀儡、时刻听从他的政令,每有迟疑之处,又能来其中同她求解。
或许从叶荣被选中的那一刻开始,又或许是从他最初决定将叶浮光入赘岐王府开始,他们一家的命运就注定与岐王难逃干系。
叶渔歌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一无所知、还在打听此事的小废物,被她专注认真的视线盯着,缓缓启唇道,“与你无关,别再打听此事。”
而后,她垂着眼帘,语气变得更为漠然,“莫非你还记着我先前的话,想要救我不成”
叶浮光早习惯了她那副说变脸就变脸,也不好好说话的臭脾气。
闻言毅然点头,“嗯,想的。”
她说,“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一贯比我聪明,你要是能想到办法,你就告诉我,只要是我能做的,我肯定去做。”
“”
叶渔歌被她的坦诚弄得无言以对。
她不太习惯这小废物一改往日同她针锋相对的模样,总令她觉得别扭,而且这家伙明明从前对她毫不信任,偏就找她治了一回毒,倒更像是毒入了脑子,开始事事都流露出这种依赖。
果然。
她想,当时下针应该更重一些的。
“管好你自己,”她冷淡地说道,“再失眠几个月,你早晚走在我前面,到时可别让我在这监牢里给你送终。”
叶浮光“”
她表情逐渐从空白变成疑惑,最后变成诚恳的求知,“你医术这么好,就没想过给自己治一下吗”
叶渔歌冷笑,“我身体无恙。”
“不,你有恙,”叶浮光点头,观察她半晌,很肯定地下了结论,“你这张嘴太毒了,要不我帮你给它扎两针”
姐妹俩的斗嘴大戏让周围抻着脖子、已经习惯那个高冷美人所在的监牢日日有大鱼大肉送入的狱友很是着急。
他们心想今
天这位美人谈得时间未免也太久了。
谈就谈了,
偏偏不吃饭,
那美味多冷一刻、都是暴殄天物,眼尖的早就看出太清楼的徽计,知晓这位冷美人一贯没什么口腹之欲,这些都可以分给他们,所以将这美食看作囊中之物。
就在胆大的忍不住想腆着脸讨要时,忽然又听叶渔歌话锋一转,问道,“为何失眠失宠了”
既然岐王已醒,虽然叶渔歌没见过岐王,但她的故事家喻户晓,自然能猜到那位是什么性子,就叶浮光这蠢钝、轻浮、花心,甚至一贯以自己为中心,不懂讨好别人的样子,估计得吃不少苦。
叶浮光“”
她看起来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不过盯着叶渔歌那张冷酷神医脸,过了几秒钟后,神色里又写满了“这可是你要问的”那种勉为其难。
她嗫嚅片刻,觉得面前这位是大夫,自己又刚好有点毛病,不应当讳疾忌医,于是直接道,“你也知道的,我信腺从小就发育不良,没有信香好像不太方便,有没有什么方子能治一下啊或者平日里吃点什么能补补也行。”
毕竟沈惊澜看起来真的好像需要这个香味的样子。
大概是一种类似于晚上睡觉要点香氛的情调
对叶浮光而言,在这种场合里问信腺就犹如自己手脚四肢受伤,问问大夫怎么包扎,没什么羞耻感。
但对于其他在旁边的狱友来说,就并非如此了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从四周响起。
明明这位岐王侧妃衣衫、发髻都挡住了后颈,可是此刻他们的目光却仿佛能够穿透那华贵锦缎,再看透上面漂亮的蜀绣,直直打量到里面肌肤下的信腺位置。
这会儿没人惦记那口吃的了,在如此劲爆的八卦面前,人人都在栅栏后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这个花了钱进来找亲戚治阳痿的乾元到底是如何模样,甚至还有不少人能脑补出来那岐王府愁云惨雾的夜生活。
毫无疑问,从今日开始,此后一个月甚至半年里,殿前马步军司狱里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八卦第一名肯定是
震惊岐王侧妃重金探监神医,秘求阳痿偏方
扒一扒岐王那个无法满足她的冲喜侧妃
叶浮光没有自觉,叶渔歌却能明显意识到那些目光的变质
有一刹那,她想让这些家伙都滚开,但是亲自制造出这大八卦的罪魁祸首却仍用那种信任的目光天真地看着她。
从前只要她提及这件事,或者是家中谁劝她去看看大夫,都会敏感到胡乱发脾气的小废物,现在居然主动提起想要让她帮忙看看这毛病。
叶渔歌眼眸一暗,心中千言万语,涌上来之后却汇聚成咬牙切齿的一声低骂“叶浮光”
“你现在同我是真、不、见、外啊”